病床的颜色白得恰好，不干枯，不润泽，令人联想到朵朵的栀子花。有时放下书发愣，我甚至期待会有香透出这一片布料。

不禁忆起了一个乡村少女。

几十年的河水磨洗了记忆的砾石，人事繁杂大多已然忘却。而她，怎么说呢，却如水面倒映的彩虹，只有到了清晨，才显得愈发的鲜丽和纯粹。

那是我二十岁时到乡村支教认识的一个女孩儿，姓洛，名天依。一双眼睛仿佛叮叮冬冬的小溪-—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还得是雪化后顺山而下的才成。

重山的教室里，我站在讲台上，从窗子瞥见余晖拉得长长，树影碎碎地投在同学们稚嫩却认真的脸庞上，我的心里却无比的烦躁。

大概那时还是过分的年轻和虚荣，我其实并不想来支教，真正渴望的是踏上仕途，有一番作为，成为他人眼中的才俊。

一阵栀子花香，忽然地飘来，意外地静下了我的思绪。这学校，建在多山之地，原以为只有稀奇古怪的药草，竟也栽了栀子花么——虽说这花也并不名贵。

教室的门开了，我转头，一个女孩挪进来，衣裳是浅蓝的，这一种素雅的颜色让人忽略其本身的过分简朴。她抬头，就如上文我提到的，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栀子花一样沁凉。

我想，她是这里的学生吗，怎么现在才来？

“…老师你好，我叫…洛天依，抱歉现在才来，迟到了..”她开口了，声音小但清晰，我耐心等着她的下一句。

终于她支吾了一会儿，“..老师抱歉我迟到了。”

初来乍到，我并不想给这个女孩留下一个严厉的印象。注视她低头站在那儿，头发编成两个圆环，发尾束作辫子，两侧则分别垂下剩余。

这或许是当地一种特殊的发型?

我胡思乱想完，并不关心小错误，尽量温和地开口：“没事，你先坐下吧。”

她回道谢谢老师，轻轻地走开了。

当时我主要负责教历史，兼教音乐。上课她听讲很认真，话不多，此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