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红霞漫天,鸾凤和鸣,万里红妆,有天兵列阵,仙女奉果,无数繁花零落飘洒,宾客喜气洋洋,众神推杯换盏,红光满面,皆在赞叹这一桩天赐姻缘。
喜气升腾,是月老红线翻飞,这小老儿今日也是一身喜庆的颜色,兴起之时,挥手便洒下了满天的喜庆红霞。
“月老到~~”
“小老儿在此祝贺星君大人了。”
月老笑呵呵的拱手,捻了捻胡子,身边的小童子会意,将一个红包塞到了火德星君的手上。
“无妨,此次小女这桩喜事,还要多谢月老做媒了,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随手将红包放进了一旁的托盘中,火德星君爽朗一笑,比平日还要多出几分客气。
“愧不敢当啊。”月老佯做谦逊的摆了摆手,走进了席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靠近主座的位置上。
月老环视了一番,却暗道这火德星君好大的手笔。
只见席上,福寿禄仙,四值功曹,八方揭帝,五部星君,悉数在列;四大天王,四大元帅,雷部众神,恒沙诸将,坐饮谈笑。
再往上,还有菩萨真佛,北极四圣,太白金星,坐于宴席,谈笑风生。
金桌玉案,摆满了蟠桃仙果,还有龙肝凤髓,琼浆玉液,无一不是只有天上才能见到的仙品,凡人便是闻一闻这一桌的香味,恐怕都能延寿百载。
这宴席,虽不能和王母的蟠桃大会相比,却也堪称百年难遇。
“不知新娘子几时出嫁啊?”
月老理了一下衣袖,侧过身去,询问身边的太白金星。
“还有三刻,即可起轿。”一旁的太白金星说道,也是满面笑容,“那新郎官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甚好,甚好,这女子能寻得这般亲事,真当福缘深厚啊。”月老眯上眼睛,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对这一门由自己做媒的亲事感到十分满意。
“呵。”太白金星却笑而不语,“那姑娘合该与佛门有缘,今日嫁入佛门,便了了这一桩缘分,如此甚好。”
“太白说的是。”一旁的药王菩萨拈花一笑。
“那姑娘愿意屈尊嫁给我佛门弟子,也是定光佛的福分,能娶到如此钟灵毓秀,福缘深厚的女子,这在我们佛门,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等到姑娘过门,我等必然督促那定光佛善待妻子,不负对诸位的承诺。”
“如此甚好。”那太白抿了一口御酒,“那姑娘如今听话的紧,去了西方极乐,自会勤俭持家,服侍夫君,此乃天定姻缘,介时两人必然能互相扶持,更进一步。”
“如若真是如此,当然是极好的。”弥勒佛拍了拍肚皮,脸上永远都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只是我怎么听说,那姑娘在下界度了情劫,还有着尘缘未断?”
此话一出,附近的声音却都安静了下来,在大喜的时候,抬出这件事情,可谓是在主人家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这也使得周围的一众仙神都以怪异的眼光看向了弥勒。
可那弥勒浑不在意,只是拍拍肚皮,继续吃喝,还不忘看向月老,等着他的回答。
“弥勒。”一旁的药王菩萨一皱眉,心底顿觉不妙,只是平时这弥勒从未掉过链子,却不知今日为何如此失礼?
“弥勒佛有所不知。”月老虽被诘问,却也无半分变色,反而淡然开口。“那日红绫仙子偷渡下界,遇见的乃是一村妇,两人闺蜜之情,纯洁深厚,只不过天条法度森严,且凡人寿元终不过百年,这才让红绫仙子伤神已久,此乃仙子之情劫是也。”
“呵。”弥勒听闻,只是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仙果。
药王菩萨慈眉善目,面露恍然。
“月老所言有理,也算是解了贫僧之惑,阴阳调和乃是天地之理,如今两家结亲更是顺应天道,岂不善哉?逆天而行者,你我所见不知凡几,皆在大劫之中化作灰灰,所谓顺应天道,方能成道啊。”
“听菩萨一言,小老儿茅塞顿开,菩萨恐怕得了佛祖的真传,有这般感悟,不日便可征得如来果位。”月老大笑道,一旁的太白也是随之而笑,一团和气,之前那紧张的气氛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点小插曲,却也没有影响到喜宴的进行,火德星君身披红袍,端起一副亲家做派,左右逢源,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志得意满。
在他身后的火德府中,那红绫仙子却是一言不发,任由那群侍女在她的脸上忙来忙去。
绫罗绸缎早已披好,凤簪步摇轻晃,朱唇一点,肤若凝脂,凤冠霞帔,端庄艳丽,如同一盏琉璃,恍若人间绝色。
“小姐真是漂亮,您这副打扮出去以后,恐怕要让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要羡慕呢。”
侍女努力的活跃着气氛,想要让少女开心起来,可是无论她怎么说,留给她的只有尴尬的沉默。
“小姐,笑一笑,您这样的美人,总是不笑怎么行啊。”
侍女也是在红绫仙子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了她的身边,也将这个少女看做了她的孩子,可是如今,少女这般死气沉沉,也让她看的心痛,同时心里也对那个村妇更加的愤恨。
别人家小姐的出嫁,那个不是含羞带怯,粉装玉琢,可自家小姐这般模样,死气沉沉,不像出嫁,倒像是出殡。
这全赖那个卑贱的村妇,下界的贱种,若不是她,她家小姐又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红绫仙子眼珠微动,看向眼前的铜镜,里面的她似乎集齐了世间的一切美好,拥有着艳绝天下的皮囊,也拥有着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家室,只是其中的那双玫红的眼睛,不知何时失去了神采,如同一具精致的人偶,任人装点打扮,看不到一点生机。
“嘟~~”
迎亲的唢呐响彻天边,惊动了侍女,她向外望去,却看见半边天已经被染做了金光,数道佛陀虚影在其上或坐或卧,金莲凭空浮现,祥瑞不歇,飞虹蜿蜒。
“大小姐,新郎官来了,我扶您上轿。”
屋外此时也传来了催促的声音,侍女心中也有些急切,连忙上手搀扶。
很轻松。
侍女诧异的看了一眼红绫,原本以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小姐劝起来,却没想到她这么配合。
“走吧。”乐正绫轻声开口,沙哑平静。“上轿。”
这是她一年来第一次开口。
侍女不敢置信的抬头,充斥着惊喜。
“小姐……您说话了?”
“上轿。”
“好嘞……好嘞,小姐你终于想通了,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侍女絮絮叨叨的说道,然后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小姐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呆愣愣的坐在属于她的地方,很少对外界做出回应,看他们的眼神也十分的冷漠,和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姐判若两人,这让侍女一直以来非常担心。
不过幸好,今天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态度还是冷冰冰的。
“小姐慢点。”
在她的心里,以为小姐是想开了,准备接受她的命运,却未曾听出乐正绫语气中的浓浓死气。
新嫁娘上了红色的轿子,那轿子两旁金童玉女,轿子顶上琉璃华盖,赤龙盘绕,火凤呈祥,一颗夜明珠煜煜发光,吞吐出如云的灵气。
仙乐官在旁列队,吹出了喜庆的声音,落入轿上的新嫁娘耳中吗,却是刺耳,杂乱,和那丧葬之乐并无不同,吹的人心烦意乱。
可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听她的,她只是她父亲手中的一具瓷偶,精致,美丽,却被无数的丝线牵扯着,在舞台上跳着滑稽可笑的舞蹈。
华美的轿子平稳的抬起,少女恍惚间,想起了曾经和村妇一起在凡间看过的囚车。
那些罪犯表情木然的坐上囚车,带上枷锁,锁上镣铐,被小吏押送至刑场。
这华美的花轿,对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座囚笼?
……
新嫁娘的轿子终于抬起,里面的人儿不负天庭第一美人之称,只是无人知晓,在那厚实的粉黛之下,少女冷漠的面容。
轿外喜气洋洋,锣鼓喧天,福寿禄三星献礼,文曲武曲二星祝福,太白亲自主持,就是那常年端坐于三十六天凌霄宝殿之上的大天尊,都派了侍从送来祝词,更是引来所有人的羡慕,连声称赞,话语中的意思,无外乎那么一句。
这是一桩好姻缘。
可笑。
轿内的少女,棕色的眼眸中尽是漠然,似乎那窗外的一切都和她毫无关系。
这般孤僻冷漠,和曾经和那个风风火火,肆意张扬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联姻的对象,乃是西方极乐的定光佛。
按理说,西方佛教是禁止娶嫁的,但是这定光佛乃是其中异类。
定光佛,又称欢喜佛,以欢喜禅入道,名义上你情我愿,但实际上谁不知道,这个佛门最大销金窟头子的底细?
而自己实力低微,不过是一联姻工具,她此去,又该如何自处?
不过是为那欢喜佛又增一炉鼎罢了。
她的爱人已经绝于地下,她曾托人寻她转世,一无所获,又瞒着父亲,悄悄典当了自己的宝物,花了大价钱,求人帮忙算了一挂,却是天机混沌。
是生是死,一概不知,更有可能,是卷入了高人的斗法,魂飞魄散。
在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她的心已经死了,徒留一具空壳。
而她的父亲,不仅拆散了她和她的爱人,还将她拱手送给了那荒淫无道的欢喜佛,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他永远不会忘记,父亲那冷漠又绝情的面容。
新嫁娘上了轿,迎着众人的喝彩与如缕不绝的喜气,离开了小姐的闺房,穿过了儿时玩耍的花廊,路过了少时练舞的厅堂,乐正绫挑开窗上的帘子,看着那熟悉的一幕幕离自己远去,一滴清泪终究是划过了脸颊。
一路走来,院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那忙碌的仆人侍女,脸上也都挂满了笑容,一个个昂首挺胸,似乎为他们小姐的姻缘而骄傲。
他们偶尔停下歇息,也在兴致盎然的讨论小姐夫家的情况,话语间不离对那定光佛的赞叹,而那些侍女更是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对于她们而言,能嫁给一位佛,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是多少人多少年都修不来的福分。
没有人在意小姐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都是命中注定,他们只是在艳羡着,并且自顾自抱怨着自己的命运。
喜轿出了门,见了那笑呵呵的定光佛,常年袒胸露乳的佛今日却一身大红喜袍,满面红光,身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不断的向着周围坐着的仙神敬酒,谈吐文雅,气质不凡,可谓是仪表堂堂,修为也是一等一的好,让那些暗中关注此地的仙神都点了头。
定光佛见了岳丈火德星君,三揖三让,谦逊有礼,进退有据,这让火德星君开怀大笑,连道贤婿。
等到他走到了轿前,对着轿子再行一礼,说似海深的情话,道着未有过的衷心。
仙姑闻言掩了红面,仙子听后羡了福缘。
丹童贺喜奉了丹药,宾客开颜送了祝福。
说的那九天神佛喝彩,说的那满席神仙动容。
虚伪。
少女坐在轿中,听着那空套的情话,听着那虚伪的承诺,落到了她的耳中,却和那满堂的华彩相悖,近看了是那阴差的钩锁。
新嫁娘闭上了眼,像是将自己放逐出了这个喧闹的世界。
“现在,有请新嫁娘将如意交予新郎君!”
司仪尖细的声音盖下来,流程已经走到了乐正绫的面前。
可是乐正绫一动不动,只是闭上了眼,那枚玉如意被她仅仅的贴在怀中,藏在了那凤冠霞帔之中。
按照礼法来说,轿中的新嫁娘应该给予回礼。
这回礼乃是如意,代表着将自己交给了如意新郎,这才算完成了这一个环节。
只是,大红的喜轿之中迟迟没有动静,轿里的新娘似乎并不打算回应他。
这让定光佛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却不敢擅自起身,此时,来参加喜宴的仙神,也注意到了这里,全都带着祝福的神色看着他,似是在恭喜他抱得美人归。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新嫁娘没有回礼……他恐怕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绫儿,莫闹。”
火德星君见乐正绫迟迟未有回应,赤红色的眉毛紧皱,传音入密。
此时他也感到不满,之前他着女儿明明已经答应了成亲,如今却要在这个时候耍起性子,实在是不知道轻重缓急,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仪态教养。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
轿中,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红绫仙子没有理会,直愣愣的盯着手上的一枚银簪,那是村妇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她的承诺已经给了那个小小的村妇,就算是海枯石烂,就算是沧海桑田,她也不会背叛她的爱人。
所以,轿前的定光佛,此生都不可能等到她的回应。
“小姐,快,把玉如意给我……”
轿外侍女急切将头探进了轿内,乐正绫却依旧一动不动,让侍女一瞬间以为轿中所载不是她家小姐,而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小姐!不要惹老爷生气……”
侍女急切的想要提醒,可是这短暂的等待已经让火德星君十分不耐烦。
眼见自己的传音没有得到回应,火德星君冷哼一声,声音凝成一条线,炸响在了红绫仙子的耳边。
火德星君乃是一等一仙神,在天庭也是一部之主,身具星君命格,执掌火部多年,斩妖除魔不计其数,绝非一般小神可以比拟。
一滴嫣红的血从红绫仙子的嘴角流下,这一声冷哼,直接将她震出了不轻的伤势。
自己这个父亲,可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啊。
乐正绫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素白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一枚银簪,似乎能从中获得对抗父亲的勇气。
‘我不会对其他人做出承诺。’
乐正绫在心中暗暗说到,一点一点的攥紧了手中的银簪。
‘我早已是你的人了。’
至于自己的父亲怎么想,这让已经不重要了,红绫仙子看得通透,这场大婚结束之前,无论是天庭还是西方,都不会愿意让她出事。
而婚礼结束后……一切就已经不重要了。
将银簪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之间,如墨的发髻将这一枚银簪轻易的遮掩,就好像两百多年前,和村妇朝夕相处时的样子。
为理云鬓,为簪银钩;
明月可鉴,情深亦寿。
“你一定在看着我……对吧?”
少女开口,自言自语到。
轿外的动静似乎平息了,随即,唢呐尖利的声响划破天空。
少女微弱的抗拒并不能阻挡掀起什么波澜,婚轿再起,迎着众人或真或假的祝福,在无数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去往了西天。
……
新娘起轿,祥云满天,庞大的迎亲队伍从天庭归去西方,一路跨越四海八荒,三岛六洞,四大部洲,不知亿万里的距离。地仙开路,真仙抬轿,帝君随行,天官赐福,三界六道,凡证道成仙者,心生明悟,皆有所感,而那些大神通者,亦向此地投来了一道目光,似是见证着这场联姻的诞生。
天命所至,众望所归。
但是有一道目光,却与旁人不同。
“我在看着你,我一直在看着你。”
凡间一座酒楼之内,洛天依倚在窗边,明月般皎洁的面庞露出了一抹神伤,目光遥遥的注视着天边,似乎能看到数千万里以外的那座喜轿,看见正在黯然垂泪的那位仙子。
“你为我苦守多年,如今,也到了你我相见之时。”
洛天依扬起修长的脖颈,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扎起自己瀑布般的银白长发,将巨大的剑匣背在身后。
随手将酒钱放在了桌子上,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洛天依知晓,她踏上修行之路,便是为了这一刻。
这一刻无论什么时候到来,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和她的爱人相见,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劫难,也不畏惧任何风险。
就是那满天神佛,也不是没有杀过。
“不管如何,我来了。”
仙子杀心自起,气机牵引中,似有无边杀伐之气,亦有无量护生之功。
洛天依平步白云,飞天而去,踏着这两股气机,化作了天边的一道倩影。
远方。
虹桥为路,彩云为旗,众佛护法,群仙祈福,真龙引路,凤舞呈祥,天地为誓,生灵为证,以此为礼,昭告四方。
这一场婚礼的排场不可谓不大,无边的祥瑞礼照四方,浓厚的喜气翻滚如云,喜庆的红光照耀诸天万界,九州十地,似是要向所有生灵昭告此事的达成。
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看到这一场联姻的形成。
“滚。”
当喜气掠过火云洞诸天时,一道冷哼传出,沧桑亘古的声音仅凭一字,就让彩云倒卷,虹光断裂,一切异象祥瑞尽皆被驱逐出了此地。
那领队的定光佛顿时面色一变,目光遥遥的望向了火云洞,可是就在他将目光投过去的刹那,身体如遭重击,刹那浮现出无量光,无量智,无量佛,如琉璃华盖,覆盖全身,三花聚顶,浑然金丹,无漏无垢,六丈金身,身外有异香凝聚,又有阵阵梵音,诉如来慈悲,层层道韵,道舍利之妙,身后现恒沙佛国,无数和尚端坐其中,潜心礼佛,歌颂欢喜般若圆觉,宏大神圣,如大道之音,玄妙非常。
打眼看去,叫人惊叹:好一尊定光佛!
可惜,这般玄妙佛法,却在一瞬间破灭,如梦幻泡影,亦如南柯一梦,日出冰消,所有的佛国和尚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仅剩定光佛面色难看的站立在了原地。
法相被人一瞬破去,他也受了伤。
幸好,火云洞的圣贤只是轻巧的给了教训,不然以他们大神通者的能力,只需一个弹指,他便会化作灰灰。
定光佛,到底是未成佛的菩萨,没证道的和尚,在帝君天尊面前也不过尔尔。
强行收敛视线,他不仅未敢有半分怒意,反而在心中默念释迦尊号,道声佛祖慈悲。
身后的队伍依旧在以一种恒定的速度行走,似慢实快,那些真仙佛陀看到了欢喜佛受伤的样子,却只是别开眼睛,脚步根本没有慢上半分。
相比于如同货物一般的红绫仙子,欢喜佛虽然多了几分主导权,却终究是灵山抛出的一枚棋子,相比于这场联姻,他的生死也无足轻重。
就连在他的迎亲队伍中,他都没有任何话语权。
那几位帝君和如来,才是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人物。
想到这里,欢喜佛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轿子,眼里满是阴沉与贪欲。
好歹,有这么一位美人做炉鼎,也算是灵山给予他的补偿。
“哼。”
车架悠悠走远,欢喜佛看似隐晦的阴暗模样,却尽数落入了火云洞中,一位老者的眼中。
“营营苟且之辈,藏污纳垢之地。释迦的宏愿,早晚要被这些畜生败光。”
老者冷哼一声,对那欢喜佛极为不喜。
“伏羲,我之前所说,如何?”
另一侧,一位女子驻足在他的身后,白发赤眸,眼中亦是历尽沧桑以后的平静。
“可。”
长者拨弄琴弦,悠悠琴音传出,吹动了屋外的湖水,泛起了道道涟漪。
但在这平静的音色下,那冷肃的杀伐之声,也说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人族小辈的姻缘,岂容苟且之辈胡闹。”
女子道了一声好。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无妨。”
伏羲的手淡然拂过琴面,将琴音停滞。
可那琴弦却还在振动,划出道道玄奥的轨迹,伏羲凝望着琴弦,卜算之道无声无息间发动,遍观大千,推演未来的走向。
伏羲的卜算之道已经臻至化境,一举一动,皆可作为推演的卜筮。
神农氏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推演结束。
安静了一小会,伏羲的声音再度响起。
“神农,你我皆是人族一脉。”
“自然。”神农氏点头,“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亦是。”
“那这件事情,我便帮你。”伏羲说道,严肃的长者在此时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再者,那两个女娃,我也甚是喜欢。”
神农瞥了他一眼,心里思索着伏羲此举的用意,脸上面无表情的答应了下来。
“当然,她们对前辈也必然憧憬,想来不会介意来火云洞跑上一趟。”
伏羲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在意神农那微妙的语气,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琴上,手指轻动,悠悠琴声响起。
神农氏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她向着伏羲这位人族前辈一拜,然后知趣的退出了伏羲所居的木屋,不再打扰他的清修。
只是,神农氏还是有些在意,伏羲刚才推演到了什么,才突然让他改变了态度,甚至关注起了那两个小辈。
不过神农氏转眼间就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开始盘算起此行的收获。
现在,火云洞一脉,或者说,人族祖庭,决定入场,三祖三皇,五帝圣贤,尽数说服,就是连一向持稳的伏羲,也终于松了风口。
白发女子微微一笑,手中掐了一道印决,遮蔽了天机,身化流光,离开了火云洞中,奔向大唐。
这道流光,霎时千里,不一会就进入了大唐国境,随即,神农氏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都城长安飞去。
进了长安,神农氏直接回到了国师府中,却看见国师符华端坐于书房,埋头批阅文书。
符华见神农氏回来,放下手中的工作,笑着起身,见了一礼:
“辛苦道友,这一趟我已知晓成果,若非道友极力相助,此次小徒劫难尚不知如何是好。”
神农氏先是回礼,然后笑道:
“何必如此,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们的徒弟,自然是要尽力而为。”
符华听闻,淡然点头,衣袖一挥,房间里顿时多了一把座椅。
“道友请。”
“道友先请。”
神农氏和符华双双落座,符华轻轻拍手,一台案几出现在两人中间,摆放着一套茶具。
符华上手沏茶,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不一会,一杯灵气氤氲,彩云蒸腾的灵茶就被推到了神农氏的面前。
“道友尝尝,此茶乃是王母所赠,采自天宫云汉之地,经七七四十九年生长,于天地交泰之时摘下,文火翻炒,而今辅以玄冥真水煮之,别有一番风味。”
神农氏端起茶杯,心生明悟。
符华去了天界,故而有云汉新茶,去了九幽地府,故而有玄冥真水,当下一叹。
“你此行看来颇为顺利。”
“那是自然。”
“也不知道其他几人……”
神农氏问到,看向了符华。
“道友且看。”
符华伸手,从自己杯中沾了点水,轻轻一弹,那一滴水如同落入了水面,在空中泛起了阵阵涟漪,然后形成了一面水镜。
镜中,一位与符华有八分像的灰发女子,手持一柄清水剑,坐于昆仑山中,玉虚宫前,拦在了整座玉虚宫的门口。
女子闭着眼,神情平淡自然,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堵门玉虚宫是一件多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而玉虚宫中的那位,似乎也没有在意这点小事。
宫中,玉清元始天尊微微一笑,却对那堵门的道人传音道:“这位小友,不妨来玉虚宫中坐坐?太虚的弟子前来拜访,不能让我失了礼数。”
侍立在元始身边的南极仙翁听闻玉清大天尊如此说,眼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沉默不语,脸上却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程立雪,见过玉清大天尊。”
耳边忽然传来元始天尊那温和的声音,程立雪却不慌不忙的起身,对着玉虚宫行了一礼。
“我奉师命,前来向玉清元始天尊前辈请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希望天尊可以指点一二。”
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全然没有一点堵门被发现的尴尬。
“自然可以。”天尊温和的笑道,“我并非那等藏私之人,你若是愿意,便进来吧,我也想要看看,那太虚的徒弟,学得了她的几分真传。”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程立雪再度对着玉虚宫中的元始天尊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中的清水剑负于身后,进了那玉虚宫。
宫门一开一合,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即使是水镜之中,也只能看到那一扇古朴的大门。
……
“如此,我倒是放心了。立雪做事向来稳重,此次能被天尊唤入玉虚宫,也是她的几分造化。”
神农氏点点头,然后也屈指一弹,镜中的画面瞬间转换。
一位白发赤眸的女子,只身一人,站在了西方佛教的灵山山门之前。
“我乃赤鸢道人。”
那白发女子朗声说道,声音响彻了整个灵山,如雷声般震耳欲聋,回荡不休。
“你这道人,来我灵山何事?”
灵山恢弘庞大的山门前,却不见漫天佛陀罗汉,唯有一位枯瘦的和尚站在那里,慈眉善目,目光低垂,似乎可以从中看到无尽的慈悲。
“我灵山近日却是有要紧之事,避不见客,施主若是前来论道辩佛,还请稍等数日。当然,施主若是愿意,也可一同参见我佛门喜事。”
“你这和尚,也是可笑,明明知道我是谁,却在这里装腔作势。”
赤鸢道人不同于符华和神农,同样是符华斩出的化身,她的脾气却是和那符识有几分相似。
只见她不屑的撇了撇嘴,盘坐在了山门前,一只手竖着搭在膝盖上,将头靠了上去,邪魅的看着灵山山门,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高傲。
“今日,无人可以出此门。”
……
“赤鸢道友倒是破有魄力,不过看来灵山是要丢上几分面子。”
符华微微一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不过小识那边可能不是很顺利……”
“胡说!本尊这边可是非常顺利!”
符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
神农氏轻笑,墙上的水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转换了画面,一个和符华有九分相似的身影盘坐在了一片血海之上,但是身上那狂暴的气势,基本上不会让人将她和符华认错。
“那当然,本尊来这血海之后,把那老东西揍了一顿就老实了。”
小识得意的昂起了脑袋,“就这那老东西还想分身血滴子跑掉,也没想我掌握意识权柄,他那点小手段能瞒得过我?”
“辛苦小识了,你在那里也要小心,血海毕竟是冥河的主场,保不齐会有什么手段。”符华温和的叮嘱道,蓝色的眼睛中有着不自觉流露出的宠溺。
小识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才意识到了符华是在夸她,不自觉的扭头,别扭的说到。
“……哼!老古董……我才不稀罕……谢了……”
只不过,符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小识耳朵上的那一抹红晕,只是微微一笑。
小识得脸更加红了,连忙大声嚷嚷道。
“切!老古董你放心,这里很适合本尊,我正在想办法把这片血海炼化,让冥河哭去!”
“多加小心。”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忙你们的,有事情我会找你们的,我又不是小孩……”
小识嘟囔着,挥手切断了画面。
……
“看来诸位道友进展顺利。”
符华笑道,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用手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声音沉稳,目光幽深。
“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的敌人,只有佛门。”
神农氏若有所思。
然后目光一转,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大唐皇宫。
皇宫之上,一条庞大无比的黄龙在大唐王朝的气运海中沉浮不定,它那肆意张扬,矫健飞舞的身姿上,一道道宛若金光铸就的锁链,明显黯淡了不少。
“佛门意图用玄奘西行,将他们的宗门气运和人道气运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是痴心妄想。”
符华明白神农氏的意思,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仿佛在说着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佛门虽大,佛法虽好,我大唐却无他的立足之地。”
符华摩挲着茶杯,垂下自己的眼睛,想起了她在其他时间线上看到的可能性。
佛唐……
若没有自己插手,大唐最终会走上这么一条道路。
符华其实并不排斥佛法,对于释迦如来亦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毕竟,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里,释迦如来提出了众生平等的教义,并用尽一生,尝试将其广而化之……
其中所蕴含的大智慧,大毅力,符华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可是,她很尊敬释迦,却不代表她认可释迦的道。
三千红尘佛,一个很伟大的理想,他希望所有沉沦的众生都能解脱。
释迦坚持认为众生皆有慧根,皆有佛法,只需要时机成熟,就可以一朝悟道,然后超脱苦海,抵达彼岸。
即使众生愚钝,可是今日渡一人,明日渡一人,总有一日,就可以度尽天下众生。
该说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弟子,那永镇幽冥的地藏菩萨,立下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看似天真,却蕴含大毅力的誓言,和他的老师释迦如来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这行得通吗?
世尊说能。
符华说不能。
符华要用自己的方法,来让世间所有人脱离苦海。
这是道争,是比个人恩怨,教派私怨更加水火不容的道争。
佛法,该退幕了。
“这场大婚,是他们最后的挣扎。”神农氏说道,声音坚决而肃穆,赤红的眼眸中,一抹火焰不断的跃动,隐隐间有着一抹惊人的气息泄露了出来。
“人族大势,无可阻挡。”
“他们注定会失败。”符华也肯定道,“他们面对的,不是我们,也不是道门,而是人道大势。”
“时间差不多了。”
似乎心有所感,符华掐指一算,微微一笑。
神农氏抬眼,和符华一模一样的面容上,也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火云洞内,诸位圣贤齐聚一堂,在这一刻,皆是畅快的大笑出声。
大唐皇宫之内,那一位端坐在帝位上,俯视天下苍生的女子,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
迎亲的队伍被挡住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乃是一位极美的仙子,即使是比起轿内号称天庭第一美人的红绫仙子,也不逞多让。
蓝裙软甲,赤纹剑匣,平步白云,遗世独立,浩渺天地间,似乎仅此一人。
“你是何人。”
欢喜佛冷眼看着眼前拦路的仙子,他虽然嗜色如命,但是却也知轻重缓急,不然也不会成为佛门最受宠的三代弟子。
眼前这个绝色女子……
他看看不透,一眼看过去,好像就是一个凡人。
但是一个凡人,如何能立于云端之上?
欢喜佛没来由的产生了心悸,似有大灾临身,一抹劫运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眉心,晦暗了他的命格。
“你便是所谓的新郎官?”
洛天依盯着他,冷声开口,语气极为不善。
“不错,敢问这位仙子有何指教?”
欢喜佛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却是为了避开洛天依那危险的目光。
“……”洛天依微微闭上了眼,滔天的怒火在她的心中凝聚。
就是他,这个歪瓜裂枣,名声狼藉的家伙,要娶了她的心上人?
“指教不敢当。”
洛天依抬手掐了一个印决,身后的剑匣隐隐颤抖,似乎有一柄剑要从中飞出,剑眉凤目中杀气已经快要凝成了实质,铺天盖地的涌向了欢喜佛。
“我此行只有一个目的——”
“阿弥陀佛,这位道友还请移步。”
一声佛号响起,打破了洛天依凝聚的杀机,药师菩萨从车架后方走出,挡在了洛天依的前面,拦住了她的目光,也让他身后摇摇欲坠的欢喜佛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我观道友,也是帝君之姿,不日便可证道太乙,又何苦危难一介小辈?”
证道太乙?眼前这人竟然距离大神通者只有一步之遥?欢喜佛心生震撼,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不然仅凭她一人,又如何敢拦住天庭和佛门联姻的车架?
“小辈?”洛天依面色古怪,似乎有些嘲讽。“我修道不过百载,他何时成了我的小辈?”
不过百载,证道太乙?
药师菩萨眉头一皱,暗道不妙。
如此妖孽之才,如今却不知为何直直的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她身上的敌意是如此的浓郁,但是几人对这位洛天依丝毫没有印象。
欢喜佛和药师菩萨对视了一眼,都发觉了对方眼底的不解。
“道友天资聪颖,贫僧所不及也。”药师菩萨先是客气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道友所谓何事?”
“无甚大事。”洛天依冷笑道,“我此行只为了一人。”
“何人?”
“乐正绫。”
“不可!”药王菩萨念了声佛号,手中掐印:“此次乃天庭与佛门的联姻,不可由道友的心意。”
“联姻?”听到这个,洛天依心中一直压抑的怒火此刻难以抑制,咬着银牙,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绫她可曾答应?!”
“红绫仙子自然是愿意的。众生平等,我佛门乃是遵循众生的意愿而生,断不可做出强迫之事。况且,此乃天定姻缘,你我不过天地一过客,岂能与天作对。”
药王菩萨满口大义,一句话之间,就将佛门摘得干干净净。
“那你可敢让阿绫出面对峙?”洛天依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对于他的说辞一字不信。
“阿弥陀佛,贫僧不染凡俗,却也知道凡俗之事,新嫁娘尚未入门,不可见人。”
药王菩萨说道。
当然,等入了门,仪式也就完成,佛门和天庭的联姻也就完成了,到时候让她见见红绫仙子也无妨,不过那个时候,红绫就已经和欢喜佛结成了天地认可的道侣,相信以欢喜佛的手段,足以让红绫仙子服服帖帖。
但是,现在一切还没有成,所以不能出任何意外。
“可笑,荒谬。”
洛天依冷笑道,清冷的脸上杀气浮现。
“我也懒得徒费口沫,现在,将阿绫交出来!”
“施主莫要执迷不悟。”
药王菩萨叹了一口气,身上有佛光浮现,九层妙塔,浮光舍利,诵经声逐渐宏大,回荡在天地之间,又有恒沙佛国,礼赞药师王佛,颂药王慈悲,赞东方琉璃光世界教主,发十二大愿,解众生之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礼赞药师琉璃光如来,大慈悲,大毅力,大觉悟。
药师菩萨化作药师琉璃光如来,尊左手执持药器,右手结三界印,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六十丈明王法相,通天彻地,金刚怒目,似要降妖伏魔。
不同于洛天依的未来可期,这位药师琉璃光如来,乃是一尊证得如来果位的真佛。
那六十丈的明王法相开口,声如雷震。
“施主,现在退去,贫僧便可当做无事发生。”
“退去!”
“妖孽,还不速速退去!”
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身侧,出现了两尊菩萨,怒喝道。
这两尊菩萨现了法相,乃是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日光菩萨通体赤红,左掌安日轮,右执蔓珠赤花,日放千光,照遍天下,普破冥暗;月光菩萨体如琉璃,左手为拳,右手持莲,月光三昧,普照乾坤。
药师如来的法相有了两位大菩萨的加持,更显庄严神圣,巍峨立在云端,恍恍惚如天威,摄人心魄。
随着两位菩萨现身的,还有着紧随在队列之中的众天兵天将,为首之人,乃是天上星宿大将之一,心宿心月狐。
这心月狐,乃是东方七宿之一,隶属于紫薇大帝麾下,直接听命于斗姆元君,实力强劲,结合东方青龙大阵,可以和帝君交手而不落败。
“兀那下界小仙!莫要自误!”
心月狐喝到,只见他龇牙咧嘴,现了本相,乃是一只丑陋的狐狸头,狰狞凶恶,不似天上神将,倒像个地上的魔头。
“此事乃是天庭之事,闲杂人等,一概退避!不然,莫要怪你爷爷我不怜香惜玉,叫你魂飞魄散!”
“可笑至极。”洛天依浑然不惧,手中掐诀,身后的赤纹剑匣展开,露出了八把仙剑的剑柄,一股堪称恐怖的杀伐之气从中逸散开来,冲散了那弥漫天地的璀璨佛光,让那伟岸的明王法相都暗淡了几分。
“我再问最后一遍。”洛天依冷冷的盯着药师王佛的如来法身,法力臌胀,眼里的怒火也在已压抑不住。
而随着她怒火的不断高涨,身后的八柄仙剑发出了兴奋的嗡鸣,似乎是在渴望着接下来的战斗。
“放不放人?!”
“痴心妄想!”药师王佛还没有说话,那心月狐倒是抢着回答,野兽的面上人性化的流露出了一抹轻蔑。“区区下界小仙,也敢冒犯天威?”
一旁的药师王佛听了这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默认了心月狐的态度。
这一切,不容有失,即使有所牺牲,却也是在所难免。
“既然如此,那便战!”
洛天依也不多说废话,眼见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佛祖不愿意放人,手中一引,一柄仙剑就赤纹剑匣之中飞出,直冲那日光菩萨而去。
“掩日!”
剑名掩日,乃是至阴之剑,阴盛而阳衰,尚未近身,日光菩萨便感觉到森森寒气,几乎要破了他的护身法光。
日光菩萨大骇,手中连掐印决,身放无边光明,普照万千,想要阻挡这一柄剑,可是却被轻易的斩开了所有的光芒,逼近了身前。
“唉。”
药师王佛轻声一叹,就要出手帮助日光菩萨,却被清脆的声音打断。
“断水!”
剑名断水,刹那而出,乃是斩断一切之剑,流水亦可斩断,所过之处,无有不断者。
药师王佛面色一凝,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对付这断水之剑,一只手一抛,执持药器迎风而涨,挡在了日光菩萨面前。
“转魄!”洛天依目光如电,樱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了一道声音,背后的剑匣颤抖,寒光似水的转魄从中飞出,一剑斩向月光菩萨。
这一剑,乃是弑月之剑,蕴含太阳之精,让月光菩萨面色大变,手中莲花月华暴涨,妄图阻止转魄,却被一件斩开。
药师王佛无奈,抛出一手药碾,配合月光菩萨挡住了转魄之剑。
这让日光月光两位菩萨臊的满脸通红,含恨出手,想要尽快压制这两把仙剑。
只是这仙剑并非凡品,和那先天灵宝相差无几,就是太上老君练出的宝物,也难以摄其锋芒。
太上如水,炼出的器都会敛起锋芒,而这几把仙剑,都是至刚之物,其中的杀气,在无数灵宝之中都是首屈一指。
这般仙剑,又如何能被轻易镇压?
只见菩萨和仙剑在那里缠斗,洛天依却也没有收手,她号称洛水八剑,自然不可能只有三把仙剑。
“悬翦,惊鲵,灭魂!”三道印决,飞出三柄仙剑,直冲药师王佛而去。
一柄悬翦,屠戮天下飞禽,造出无边杀孽,曾在上古荒芒之时,斩落了无数强大无比的羽族,凤凰,九凤,大鹏,毕方……杀的天下羽族无不胆战心惊,而经过这些羽族饱含怨念的鲜血的洗礼,这口宝剑,已经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凶剑,在出鞘的那一刻起,方圆万里的所有飞禽,尽皆身裂而死。
惊鲵,以海底寒铁所铸,此寒铁非一般寒铁,乃是融汇了四海海眼之中不计其数的寒铁,炼成了这一口不过三尺的宝剑,如渊如狱,剑来归墟。
灭魂,更是大凶之剑,此剑来历神秘,但是在斩出的那一刻,天地间竟然漆黑一片,似有万鬼哭嚎,凄厉无比,药师琉璃光如来运起法力,凝目看去,面色大骇,那灭魂是怎样一口凶剑?
此剑非金玉所铸,亦非木石材质,而是由无数被日日夜夜折磨的凶魂凝聚而成,怨气滔天,鬼气如渊,竟是一把魔道至宝!
四把宝剑,各具威能,与那先天灵宝亦是难分上下。
药师王佛心中惊惧,这几口宝剑,就是连他都会眼馋,如今却全部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中,发挥出了全部的威力。
其中所代表的含义,让他的心中发冷。
而这四把剑所构成的剑阵,也是极为眼熟。
诛仙剑阵。
四柄剑,恰好附和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大真意,围成一方剑阵,剑气纵横,绝天灭地。
只是那诛仙剑阵断了因果,锁了时空,药师琉璃光如来一身神通难以施展,身为佛门东方教主,天尊级数的大神通者,却也只能在这一方剑阵之中苦苦支撑。
“好手段!好手段!”
药师琉璃光如来连连喝到,目眦欲裂,却也再难有所作为。
洛天依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她自然知道,这些宝剑能汇集到她的手中,蕴含了不少大神通者的算计,但是她不在乎。
只要可以将乐正绫救出,就是入局做一棋子,又有何妨?
赤纹剑匣再动,又是一柄宝剑,这柄剑名曰却邪,曾在战场之上饱饮妖族之血,一切非人之物,见之则伏。
洛天依祭出这柄宝剑,却是直取心月狐的项上人头,那心月狐虽然有一身神威,能和手下天兵天将组成东方青龙大阵,却在这却邪之下动弹不得,被一刀枭首。
“可笑,所谓天将,不也是妖孽。”
洛天依冷笑一声,是反手从剑匣之中抽出最后一柄剑。
剑名真刚,号天下锋锐,毋能出其右者,削金断玉,寻常法宝触之即断,却并不通灵,只能手持而战。
洛水八剑,尽数斩出。
洛天依手持三尺青锋,蓝裙飞舞,如同一只蝴蝶一样,飘入天兵天将组成的大阵之中,溅起了道道血花,肆意收割着生命,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
手中剑锋舞的飞快,洛天依奋力逆流而上,想要杀出一条通往喜轿的血路。
只是,在一旁围观的神仙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眼见少女就要杀到轿子跟前,纷纷出手,阻拦洛天依的前进。
“滚!”
洛天依手中真刚划出一道圈,哄得众人连连后退,不得近身。
“止步。”
此时,一个身穿喜袍的和尚拦在了她的身前,是那欢喜佛。
“你不能带她走。”
洛天依只是冷笑,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手中长剑一抖,杀向欢喜佛。
欢喜佛原本以为能让这个疯子至少停顿片刻,谁知道少女却不管不顾的向他杀来,让他满腔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极为憋屈的应对着洛天依的攻势。
然而,短短数招之内,他就只剩下了招架之功,随时都有可能被洛天依斩落。
“这件事,你改变不了!这一切都是天命,都是定数!今日你就算杀了我,明日也会有另一位佛门弟子娶走她!你杀我又有何用?定数不可改,天命不可违,你还想逆天而行不成?!”
欢喜佛满脸涨红,不管不顾的大吼道。
“天数?命数?我不在乎。”洛天依清冷开口,手中剑光愈发凌厉。
“这些东西,与我何干?我只要救出阿绫。”
剑气震荡,剑光如水,一手天河水元剑,在洛天依的手中,竟然如同真正的天河一般,浩浩汤汤,连绵无尽。
“你行事如此张狂,不怕天谴么?”
欢喜佛被一剑斩出数丈之远,一抹鲜血从嘴角流下。
这一剑已经伤了根本,斩去了他的舍利,破了他的圆觉。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洛天依再度挥出一剑,银光匹练如万丈光阑,真水之意延绵不绝,在绝对的生机之下,蕴藏的是极致的毁灭。
在这一道剑光之下,欢喜佛绝望的双手合十,迎接着即将被斩杀的命运。
“止。”
天地间,似有凤啼响起,悠远清扬,带着奇异的韵律,瞬间压制了整个战场。
随即,一道热浪从天边滚滚而来,赤红色的云厚重如山,仿佛即将倾覆的海啸,又好像从天而降的神罚,延绵亿万里,仿佛是另一方世界降临在了这方天地。
“天尊!”
一言既出,天地变色。
唯有天尊级数的大神通者才有这般威能!
欢喜佛先是大惊,随后大喜。
这天尊一露面,就出手救下了他,毫无疑问是站在他们这一方。
他们这边多出了一尊天尊,他可不信,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地仙,还能拿出什么手段来阻挡一尊大罗天仙。
洛天依眯了眯眼睛,手中动作不停,仙剑真刚在她的手中化作残影,斩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匹练,杀向了欢喜佛。
可惜,这一切都做了无用功,那无数道犀利无比的剑气,在斩出的那一刹那便直接消散。
她的剑气,被那一位未知的天尊拦了下来。
“放肆!”
眼见洛天依无视了她的警告,依旧不管不顾的对欢喜佛出手,那天尊震怒,红影一闪,一位女子立在天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洛天依。
女子身着星辰赤云袍,脚踏乌丝兽面履,头戴日乌金步摇,一双丹凤眼琉璃若火,顾盼间流露出了雍容华贵的气息,蔑视着眼中所见的一切。
“小僧叩见南方三炁天昌至圣朱雀大帝。”
身后的欢喜佛似乎见到了大救星一样,躬身就拜。
在他的身后,一众天兵天将,神仙散仙,如同伏倒的麦子一样,跪拜一片,唯有洛天依一人倔强的站立着,甚至以仇视的目光瞪着那个雍容的女人。
南方三炁天昌至圣朱雀大帝,乃是天庭敕封南方天帝,虽未执掌炎帝业位,却牢牢掌握着南天三炁、南方之灵、朱雀星宿三大业位,在大罗天仙之中也不算弱者。
如今,真身亲临此地,可谓是对此次联姻重视至极。
“南方火神一系……”洛天依眼中露出了了然,她终于接触到了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威压铺天盖地,但是洛天依依旧紧紧的握着那一柄真刚。
“既见天帝,为何不拜?”
朱雀大帝冷眼看着那一个孤身站立的身影,手一挥,天尊的威压毫无保留的涌向了洛天依。霎时间,万火灼心,洛天依眼中的天地变得赤红一片,似有无穷飞禽朝拜,又好像有天下真火汇集,每一缕跃动的火苗,就是一方世界的创灭,其中似乎有着无尽的生灵在齐齐大喝:跪下!
“呃……”
洛天依娇躯一震,嘴角流下了一抹鲜血,染红了蓝色的衣襟。
但是她那娇小的身姿依然屹立,傲然不屈,就连膝盖都未曾弯曲。
“既见天帝,为何不拜?!”
无穷的声音汇聚,如同洪钟大吕,又似天威呢喃,化作了磅礴的压力,镇压在了洛天依的身上。
咔嚓……咔嚓……
洛天依被逼迫的落在了地上,银牙死咬,目中怒火熊熊燃烧,但是她仍然倔强的不愿意下跪,任由庞大的压力落在了她的身上。
重压之下,洛天依的双腿竟然发出了骨裂之声。
面对一尊准备完全的天尊,洛天依毫无还手之力。
那药师琉璃光如来毕竟是佛门中人,心怀慈悲之念,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才会被她拖延住,但即使如此,洛水八剑已经用了六剑,如今仅凭两剑,却再难对付一尊天尊。
“哼。”
眼见这个倔强的女孩还不愿意下跪,朱雀大帝凤目之中噙着一抹被冒犯的怒火,纤细的手掌抬起,就要碾碎这个敢于挑战她的威严的蝼蚁。
“陛下,我自愿联姻佛门,还请放过这位仙子。”
就在洛天依命悬一线之际,那喜轿的轿门突然打开,美丽明艳的新嫁娘从中走出,对着朱雀大帝盈盈一拜,檀口轻启。
那是红绫仙子,她在出现的那一刹那,天上的太阳都平添了几分暗淡,似乎因她的美貌感到羞愧。
她从大红喜轿内走出,热浪吹起了她红棕色的发尾,也露出了她那如水般的双眼。
那双美丽的眼睛之中,是无可言说的坚定。
“不……”
洛天依看到乐正绫从轿子中走出,听到她那坚定的话语,心中大乱,看到乐正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朱雀大帝的面前,她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溃了。
她双眼赤红,银白的长发披散,整个人宛若疯魔。
“阿绫,你不能这样……相信我,我能带你走……”
清脆娇美的声音变得沙哑,如同杜鹃泣血,哀婉凄厉。
“这位仙子,我不认识你,还请你自重。”
红绫仙子站在了朱雀大帝的身边,垂下眼眸,隐藏住自己眼中的痛苦。
“我是自愿嫁入佛门,还请你不要为难小仙。”
“呵。”
那朱雀大帝狭长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神色。
“既然这妖孽和你无关,那么,我便要治她冲撞天庭众神,蔑视天庭威仪的大罪!
“众位爱卿,这妖孽,该当如何?”
“按天条,当推入斩仙台!斩其仙身,断其仙骨,抽其仙脉,神魂贬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天庭,统御天地,非重刑,无以立威,天庭威严,不容侵犯!”
一旁的欢喜佛立马上前,大声说道。
“你!”
乐正绫心中一怒,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长久被软禁,如今一朝得以释放,差点就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冲动。
只是,隐晦的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的洛天依,乐正绫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殊不知,自己神情的一切细微变化,都被几人收入眼底。
“我常听闻,佛门有好生之德,扫地莫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如今我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念众生修行不易,也念在这位仙子至性至情,还望陛下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乐正绫别扭的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眼中透露着祈求。
“仙子此言差矣。”
朱雀大帝尚未说话,一旁的欢喜佛倒是闪出身来,冷笑道。
“此人冲撞的乃是天庭的车架,干扰的乃是天庭的大事,言语间更是蔑视天威,对大天尊有大不敬之罪!如此妖孽,安敢放任?以她的桀骜不驯,难说不是下一个二郎真君,齐天大圣!”
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扣了下来,让乐正绫额角渗出了一滴冷汗,心中暗道这欢喜佛不要命。
这般天庭丑事,岂敢大庭广众之下掀开?
但是这一手却是将她逼入了绝路,欢喜佛这些话一出,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面对这种这般说辞,她岂敢再说放过洛天依?如果敢说,那便是天庭之人徇私枉顾,庇护妖邪,不仅护不住,反而让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在上一个台阶!
乐正绫心中急的团团转,平静的伪装也再也难以维持,一旁的欢喜佛满嘴冷笑,眼中全是复仇的快感。
那朱雀大帝更是高高在上,甚至连目光都不愿以施舍给洛天依,那是对于弱者的蔑视与不屑。
“聒噪。”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冷冷的扫了一眼定光佛,蕴含的威压让定光佛额间流下了一缕冷汗。
“本尊行事,岂容尔等多嘴。”
定光佛立即趴在地上,叩首不起,战战兢兢,口中连声告罪。
“小僧僭越,还请帝君责罚!”
朱雀大帝却直接无视了不断求饶的定光佛,冰冷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洛天依的身上,居高临下,庞然的压迫感如同天倾,尽数落在了洛天依的身上,让洛天依瞬间受了伤,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冲撞圣颜,不尊天帝,扰乱天庭,败坏纲常,下届孽畜,你可知罪!”
浩大的声音回档,如同洪钟大吕般,同时混杂着无数的声音,似乎是无数生灵共同的呐喊,充满了神性与威严。
朱雀大帝轻飘飘点出一根手指,看似只是随意的一指点出,却在出手的在一瞬间迎风便长,化作了一根粗壮无比的擎天白玉柱,其周长不知千百里,遮天蔽日,笔直的向洛天依砸去。
洛天依脚尖一点,不退反进,一手持真刚,一手拿却邪,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一双凤眼中蕴含的是一去不返的决然。
她知道,面对天仙之境的帝君天尊,她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飞蛾扑火。在第二尊帝君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可是洛天依不服啊。
定数、宿命、天意……
这些东西如同一条条锁链,将乐正绫死死的锁在其中,将她的爱人折磨的痛不欲生,让她的爱人失去了笑容,让她的阿绫失去了自由。
她不过是一介村妇,却贪恋上了那遥不可及的仙子。
洛天依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一抹泡影,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在那群天兵天将将她的阿绫无情的夺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只是一只蝼蚁,而她和阿绫的爱恋,不过是昙花晨露,须臾间便可倾覆。
而阿绫,却也只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那光鲜照人的背后,是无边的孤独与哀愁。
她们都不过是无法反抗命运的可怜人罢了。
她们的宿命早已注定,一个孤独终老,葬于南丘,一个西走贺州,远嫁佛门。
一切皆是定数,一切皆是天意。
但是……但是!
她不甘心!
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突然从洛天依的眼中浮现,那白玉柱携不可阻挡之势,眼看即将落下,将她砸成肉泥,可是洛天依脚下步伐突然变幻,突兀的变动出了玄奥的轨迹,三步之间,居然已经走到了朱雀大帝的三尺之内。
洛天依也不知道为甚么会这样,但是这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右手真刚,左手却邪,双剑合璧,直斩朱雀。
朱雀冷哼一声,一挥衣袖,就想要将洛天依驱散。
“可笑,你以为近了我身,就可以……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朱雀的瞳孔骤然收缩,洛天依手中的真刚突然爆发出了无比的锋锐,将她挥洒出的法力轻易斩断,让这一剑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手指之上。
天空之上,无边的白玉柱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猩红的裂口,地上的天兵天将看去,就宛如打开了一道地狱之门。
而这道裂口中,一滴璀璨的红色血液从中滴落。
一瞬间,所有关注这里的各种神识,全部沉默了下来,周围的神仙散仙,罗汉菩萨瞬间跪了一地,将脸深深的埋在脚下的云层中,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就连火德星君等人也纷纷跪拜,完全不顾什么天庭大员的威严。
他们知道,在天仙面前,他们这些未曾跳出三界的神仙们,也不过是一批消耗品罢了,如果朱雀为了保全颜面而将他们全部杀掉,即使闹到玉皇大天尊那里,最多也只是给朱雀一点不轻不重的惩罚罢了。
而他们,轻则魂飞魄散,重则被朱雀投入她的朱雀天中,永生永世受业火折磨,不得解脱。
天仙流血,天下大乱。
朱雀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道伤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一只蝼蚁的手下受了伤。
“是谁……是谁!”
她突然扭头,丹凤眼中迸发除了宛如实质的怒火,念头在一刹那扫过四大部洲,九天十地,想要找出那个幕后之人。
可是对方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抹除,无论她怎么搜寻,都找不到半点痕迹。
“好……好得很。”
朱雀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一道伤口,早在一瞬间就已经愈合,真刚乃是极致的锋锐,可以斩断世间万事万物,却并不能阻断天仙的自我修复。
可是那一滴血,却是实打实是的流了出来。
“既然你不出来,我就杀了你的棋子,掀了你的棋盘,看你出不出手!”
朱雀心中的怒火根本难以抑制,她明白,她被人算计了。
她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地仙,而是她背后之人。无论是那突然靠近的玄奥步法,还是那瞬间爆发的可以砍伤天仙的锋锐,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地仙可以掌握的。
所以,她要将这个烦人的苍蝇杀掉,看看她背后之人到底舍不舍得这一颗优质的棋子!
念到此处,朱雀也不再留手,而是伸手一拍,庞大的法力如同滔天的海浪,伴随着可以燃烧万物的南明离火,如同陨石一般,砸向了已经脱力的洛天依。
此时的洛天依披头散发,半跪在云层之上,银白的发丝如同瀑布一样倾泻了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孔。
可是,就在这一刻,一道蕴含着非常熟悉的气息的法力突然缠在了她的腰间,然后狠狠地一甩,将洛天依从那陨石的中心甩了出去。
洛天依心中大震,抬头看去,却只见一道凤冠霞帔的美丽身影替代她站在了原地,那道美丽的身影上燃烧着瑰丽的火焰,远远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朵绚烂的烟花。
“阿绫!”
“天依……快跑……”
乐正绫微微侧头,露出了一个凄美地笑容,在这一瞬间,她美艳不可方物。
“别……阿绫……不要……”
洛天依徒劳的伸着手,想要阻止乐正绫,可是她早已脱力,只能看着乐正绫站在那里,迎接朱雀的含怒一击,目眦欲裂,却又无能为力。
乐正绫其实很弱小,其实不要说洛天依,就是之前洛天依随手斩杀的心月狐,她也远远不是对手。
但是,在看到天依被朱雀攻击的那一刻,一种莫大的恐惧浮上了心头。
会死的。
天依会死的。
乐正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感情,但是她知道,她不想要洛天依死掉。
她还记得,她刚刚下凡的时候,遇见的那个木讷的村姑,信誓旦旦的对村姑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她也记得,她们结发之时的誓言:前路崎岖,躞蹀攀缘,亦同守。
天依可能不知道,她在看见她的时候,内心有多么的激动,她当时激动地都想要叫出来,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知道,不能给天依添乱。
于是,乐正绫坐在轿中,她看着天依大发神威,即使强如药师王如来也被天依困住,漫天的天兵天将不是天依的一合之敌。
那时她就在想,她要穿着这一身衣服,嫁给天依,她要将她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天依。
然而朱雀的出现,击碎了她的美梦,让她的心跌到了谷底,只能看着天依在朱雀的淫威下苦苦挣扎,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时候,乐正绫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后悔自己曾经为什么没有认真修炼。
幸好,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洛天依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乐正绫点燃了自己的神魂,面对着滔天的火海,她毅然决然的挡在了天依的面前。
“快跑吧……天依……”
她的身影在那滔天火焰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轰!”
火海并没有丝毫的停顿,直直的轰击在了乐正绫那脆弱的娇躯上,顷刻间就磨灭了她身上的所有神光。
“不——”
天依凄厉的叫声响起,她眼睁睁的看着乐正绫被火海吞没,眼角流下了一滴血泪。
“唉……”
叹息声幽幽地响起,带着层层叠叠的回响,出现在了洛天依的耳边。
“痴儿……”
一枚赤红色的羽毛,不知从何而来,似乎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自无尽的虚无之中破空而来,扰乱了本就纷乱的因果,穿透了漫天的神识,越过了诸天神佛的眼睛,轻柔的飘落在了洛天依的丹田。
“你曾叫我一声师傅,我便认了你这个弟子,天依莫慌,且让为师助你。”
亲切平和的声音,带着一股温和平静的法力,从羽毛中喷涌而出,瞬间填补了洛天依已经枯竭的法力,并且附赠的还有一段口诀。
“来,随为师念。”
温和的声音说到,洛天依能听出来,这是当年引她走向修行路的那个女道人,如今听来,却是一尊天仙。
但是洛天依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而是缓缓跪在了地上,向着东方叩首道。
“师傅,救救阿绫……救救阿绫……求求您,救救阿绫……”
“唉……痴儿……”
温和的声音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带着笑意说到。
“莫急……你的师叔已经去了。”
还没待天依反应过来,一道赤红色光芒,包裹着乐正绫的身体,从那滔天火海中暴射而出。
随之而来的,乃是一道十分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只蠢鸟,想本尊的手中抢人,简直是法异想天开!”
红光散去,显现出乐正绫的身体,在她的眉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红色的宝石。
而刚才那一道笑声,似乎就从这个红宝石中所发出的。
“阿绫!”
天依急忙将阿绫抱住,那一身大红的婚服,如今却浸染了鲜血,杀伐无数的洛天依第一次面对鲜血如此的手足无措,一双手根本不知道该哪里放。
“天依……”乐正绫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抚上了洛天依的脸颊,轻声说道。“快走,好吗?我活不了了……”
“怎么可能活不了!怎么可能!阿绫你不要说丧气话,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不会有办法了,天依,我燃烧了自己的神魂……呵呵,我真是的……当年说好的,你嫁给我,我来保护你……现在,却反了过来……”
乐正绫竖起食指,温柔的点在了洛天依颤抖的嘴唇上。
“对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乐正绫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玉如意。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洛天依微怔,将乐正绫拿着玉如意的手捂进了怀中。
“呵呵……我爹说,这是女孩子交给如意郎君的……你拿了它,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娘,你就是我的夫君……”
“不需要天地见证,就你和我……从此以后,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我也永远是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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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勉强算个阿绫生贺(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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