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彩排日

十二月七号，星期二，全校彩排的日子。

歆化一中的操场人声鼎沸，彩旗招展。三千多人即将参加一场声势浩大的开幕式彩排。高三的同学们将教学楼前的歆郡广场挤得水泄不通，高一的学生则在芒果树荫遮蔽的马路边排成一大列，队伍一直延伸到食堂旁的篮球场。高二的同学们呢？他们在歆中楼到南校门小篮球场的这一段待命，我们的高二十班站到了篮球场中央。

“我来！”林恺从球场边找到了一个篮球，于是十班有一半的男生待不住了，纷纷追着林恺要球玩。其他人依旧似荷叶上的水珠，聚成一个个独立的小团聊天。洛天依去换她的表演服了，她会先在学校的表演方阵里。粟弘煋站在队伍的一角，这是他头一回参加这种表演活动，所以他有些紧张。他一个人用小动作复习舞蹈。说实话他并不擅长跳舞，动作总是很生硬，虽然达到了李瑛筱“能看”的要求，但毕竟是集体活动，他还是希望能做得更好些。

班主任又是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不过她每次都不会迟到。本来散成数块的队伍被她迅速集合好。

现在是下午后两节课，天色就和十班上周在歆中楼下排练时一样，只不过今天云层有些厚，一块块有些泛黄的白云迟缓地在蓝底照片上滑动着。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念开场白，学校的各表演方阵随之出发，有运动员代表方阵，花束队，国旗护卫队，还有歆化一中当宝吹的网球队和击剑队——其实没多少人。“队形排好，我们要出发了！”班主任喊完，便带着高二十班方阵离开篮球场，跟着前面的班级走去。才走了没多远，高二的队伍便滞留在操场边的马路上，他们必须等高一先进场。

就在同学们因等待而不耐烦地原地踱步和聊天时，一段音乐忽然响起——高一一班的表演节目开始。他们赶忙站到绿化带的草皮上，希望能看见一些片段。可惜隔着一个足球场，周边还有各个表演方阵经过，实际上一点都瞧不着。

第二段该怎么搞来着……粟弘煋还在想舞蹈动作的事，周边同学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考。“快看！是天依！”粟弘煋朝聚拢过去的人群看去，只见洛天依小跑着从两个绿化带间向十班的方阵赶来。她身穿一件浅蓝的上衣，缀着雪花点，腰上束着蓝白相间的绸带，绣上了冰雪纹，还挂上了一个湛蓝的中国结。下装则是由白到蓝的渐变及膝短裙和浅蓝夹白的膝袜，裙摆印着雪花。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头饰——一条水晶链和一朵别在她头上八字辫的水晶雪莲花。

“哇好漂亮。”众人都在赞赏，洛天依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躲了躲。

高一的方阵走完之后，十班的队伍重新组织好，再度出发。还没行进多远。他们便被卡在了操场的入口，原来是前面的几个班乱了，正在调整。于是众人便又开始了谈天说地。粟弘煋背后是黄鹤轩和卢希，他们正在讨论一道物理题目。粟弘煋对那道题目倒没什么兴趣，越临近主席台，他竟有些越发紧张。他站的位置到时候会是表演的第一排，这个位置可不好过。现在在跑道上，他只能在脑海里复现排练的场景。

前面的方阵又闹哄哄地推进一小段，高二十班的队伍终于到达了一百米跑道的起点，那是预备入场的地方。“话说，今天都没有放入场音乐吗？”有个人忽然问道。“致丰说学校现在又取消了入场音乐，不然时间太久了。”郑尚裕向那个同学解释道。“啊，那我不是白选了！”林彩云失望地喊道，尽管没什么人理她。

“还好没有选《新宝岛》，这么多班都挑这个。”郑尚裕观看玩九班的表演后，转头对粟弘煋说道。“哦。”后者正在想彩排的事情，便草草地回了一声。“来十班的往前走。”路口的老师指挥他们前进。这五十多个人的方阵松散地向前移动。

“迎面走来的是高二（10）班方阵。他们……”主持人播报出十班的介绍文，粟弘煋在队伍前进的时候看到有不少师生在夹道欢迎，或翘首期待他们的表演，或举着手机和照相机正在拍照。班主任从队伍旁边快速跑到主席台下，兴奋地举起手机拍摄他们的入场视频。队伍在主持人的台词念完时停下，正好横在了主席台的正前方。“快，站好队形，要跳了。”郑尚裕对队伍下令，原本的六列纵队立即变形成表演的阵型。郑尚裕，李瑛筱还有洛天依站到了方阵前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

音乐响起，十班的同学们跳起了《一起喜洋洋》。经过先前的训练，他们对这次彩排得心应手。先是这一套手头的动作……粟弘煋有些奇怪，总觉得今天自己的反应变慢了，动作都得预先想一会才能做出来，还好前面的部分都有比较长的定格时间，这点犹豫倒是影响不大。

班主任就如一只被惊到的猫，迅速跑到了主席台上面，拍摄她学生的精彩表演。周围不少学生的目光都投到了洛天依的身上，毕竟在一堆穿红色校服的人里她的蓝裙子实在是太显眼了。“你看十班那个领舞的女生好可爱。”“裙子好漂亮。”“又在看妹子，让开点兄弟我也要看。”……

跑阵开始了，粟弘煋渐渐找到了状态，至少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处于恍惚状态。同学们顺利地完成了队形变换的部分，接下了就是第二段舞蹈。郑尚裕完美地做好了他侧手翻的动作，围观人群一阵欢呼。然后是……第二次队形变换结束，粟弘煋忽然又有一些犹豫。等会，这里好像是要跳起来吗？他纠结了一下，应该是要跳的。但当他双脚刚刚离开地板便感觉不对——身边的同学都蹲下了。粟弘煋此时恨不得鞋底粘着五零二，他赶忙使劲往下蹲，但是还是比周边的人慢了一整拍。

算了算了，反正是彩排。粟弘煋心情复杂地完成了接下来的动作。

十班的表演队在一片掌声中撤离，接下来是十一班的表演。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引得十班众人纷纷回头，原来是十一班的《黑人抬棺》开演了，边上围观的同学先是一阵惊呼，然后便各个都笑得前俯后仰——他们抬的是一个担架，担架上“安详”地躺着一个男生，前面的人能清楚地看见他憋笑的有些滑稽的侧脸。于是前面的笑传染给了后头，整个操场都被笑声的浪潮淹没。

下午的学校彩排很快就结束了，在主席台宣布解散之后，台下学生嚎叫着散开，冲向食堂。歆化一中这个热闹的下午就在草坪上人群的喧嚷声中画上了句号。

傍晚的高二（10）班，像往常一样，除了胡珊阑坐在座位上写练习之外，其他人都聚在一边聊天。不过这个时间段，教室里也没多少人罢了。“难怪他们说有两个人跳起来，原来是你！”郑尚裕坐在黎石腿上，一手拿着班机——那里面有他们表演的视频，一边还眯着眼一脸坏笑地盯着粟弘煋。“我当时愣神了。”粟弘煋皱了皱眉头，看着他那奇怪的笑容。这时黎石忽然伸手环住了班长的腰，惹得他赶忙惊呼：“喂你干什么！”“班长喜欢坐我腿上是吧，来！”真是精彩。粟弘煋想着，又说道：“那是周唯的座位，你们悠着点。”这两个人一听是女生的椅子，立马弹了起来另寻他处。

“为什么食堂都没多少好吃的。”洛天依在粟弘煋旁边抱怨道。“学校食堂嘛，能吃饱就行了，我之前在一道菜里吃出过钢丝球的一条丝。”这句话把小姑娘吓得不轻，她两眼瞪大，双眉撑开：“啊？”“至少证明他刷锅了……你给我松开！”班长边挣脱黎石那两条肥胖的手臂，边和粟弘煋讲话，这会他俩在陈晗的座位上折腾。

在他们讲食堂话题的时候，一个女生过来插话了，是宣传委员何玉莲。“那个，班长你是不是很忙？”何玉莲走到这个位置，愣了一下。“讲！”郑尚裕的双手和腰已经被黎石环住，他正像条卡在网眼的鱼一样在蛄蛹。“那个，我们班生活委员是谁来着，我得和他报备颜料的事。”“生活委员……阿伟！他可能还在宿舍。”“行吧，不打扰你们了。”何玉莲飞也似地离开了。“唔……”洛天依伸手捂住嘴，腮鼓了起来。

“你们能不能去别的地方折腾。”粟弘煋看着在他面前扭来扭去的两人，又瞥了眼一边捂嘴忍住笑的洛天依，“有伤风化。”“这能怪我吗！快松开！”黎石这会才放开了郑尚裕，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们两个可算走了。”粟弘煋嘀咕着，“怎么会把动作搞错呢？”“第一次表演不是很正常吗？我第一回表演是五年前吧，那时候我在上台唱歌的时候演出服的装饰带突然断开了，我就只能拖它着把歌唱完，那时候觉得尴尬死了。”洛天依在一边说道，“你才跳错了一个动作，还是彩排，不用那么担心啦。”“表演服为什么会突然坏掉？”粟弘煋觉得疑惑，便问道。洛天依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还好只是个装饰带，不然就大事故了。”

五年前按年龄推算是初一，杜何是不是说过那一年有个虚拟歌手演唱会来着？对呀，我可以搜搜洛天依那些歌还在不在，怎么一直把这件事忘了呢。粟弘煋忽然有了个主意，但是之前直接搜“洛天依”是搜不出东西的，或许她到现实来了之后在网络上的名字发生了变化。

那干脆之间找歌名吧，杜何之前说过万分之一的什么来着……他这时候忽然想不起杜何之前跟他讲的那首歌。真是麻烦。

“你怎么了？”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洛天依忽然好奇地询问他。“我在想事情。”粟弘煋搪塞道。“你这人好怪哦，总是忽然呆住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的表情那么明显吗……如果直接问她那首歌，引起怀疑又不好解释，估计乐正绫又会找我的麻烦，等下，有办法了。“天依。”“嗯？”“你之前说要在开幕式表演，今天怎么没看到彩排。”“那个啊，开幕式的节目现在都不让公开表演，是独立排练的。不过你之前看过歌词了，和你说一下倒也没关系。”洛天依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他，“那首歌叫《Time to shine》，你在L站上搜的到。”“那谢谢啦。”可算找到了突破口。

  就在他转头要投入自己的事情时，洛天依忽然叫住他，这个姑娘还四下环视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人了才说：“那个，你自己听听就好，班里其他同学是不知道我在网上有唱歌的账号的……虽然我的歌是多而不火，但有些被翻唱的是被很多人知道的。所以……替我保密！”“等会？”粟弘煋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她的话，“你的歌你是原唱，为什么翻唱被很多人知道？”

洛天依这时有些面露难色，眉毛绞了绞，嘴巴张了张，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我知道了，人红是非多，我会替你保密的，不过你为什么肯告诉我？”粟弘煋连忙说道。

她的表情这时候才舒展了一些，但也想了一会才作出了回答：“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和他们都不一样。”也许她也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些歌估计和她转学到这里有关系。粟弘煋又看了一眼她那一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那纯净的眸子里究竟隐藏了哪些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