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聚会终散场

高二（10）班的教室内，粟弘煋正在把一把椅子拖到后黑板边。

教室外，操场上，音乐和人群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可累死我了，这个体育组是真的搞人。”郑尚裕坐在座位上边捶他的腿边抱怨，他早上有一百米比赛，所以提前上来休息。粟弘煋站到椅子上，拿起一只白粉笔开始把他纸上的画复刻到黑板上：“反正大家都尽力了，我感觉这是我们跳得最好的一次。”“但是她真的搞，明明高一也有跳这个的，直接调出来就行了。”郑尚裕把背倚在后桌的桌边上，“不能理解。”

这时，乐正绫和洛天依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洛天依这个时候已经换回了校服。“天依，我们的大功臣！”同样提前回教室休息的李瑛筱站起身来迎接她们。“没、没有了……”洛天依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旁边躲闪。郑尚裕本来在椅子上摇来摇去，看到乐正绫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也来我们教室了？”“我把装着你们研学照片的U盘带来了。”她把手上提的一个大袋子递给郑尚裕，里面是一大堆U盘。

“我要看！”他立刻来了精神，去开班班通。

粟弘煋快把右半边的黑板画完的时候，何玉莲匆匆赶到教室。“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她见粟弘煋已经画了不少，有些不满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在看表演，我对表演没什么兴趣了。”他几笔收工，跳下椅子。“好、好吧，剩下的给我们画。”这位宣传委员说着，接过他手中的工具，又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辛苦了。”“黄莉昭呢？就你上来了？”粟弘煋问道。何玉莲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就先回来了。”

收工之后，粟弘煋便走到讲台边，看郑尚裕打开的那些研学照片。“你快帮我去发一下这些。”郑尚裕见有人来了，便连忙差使他办事。“行吧。”粟弘煋皱了皱眉头，拿过那个袋子便开始发。等他发完的时候，却发现郑尚裕和李瑛筱都不见了，后黑板那里何玉莲画了一半也就扔下不管了。教室的班班通也没关，上面正放着一张王山抱着一捆水稻的照片。“奇怪了，都跑哪里去了？”粟弘煋嘀咕一句。

“比赛要开始了，他们几个都下去了。”粟弘煋循着声音看过去，见乐正绫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发话，旁边是洛天依。算了，不管他们了。粟弘煋上讲台找了根粉笔，他想写一句关于U盘的通知。但是他的黑板字一向不好，写着写着就会往右上角翘起来，字体也忽大忽小。在他擦掉两次之后，身边忽然有人说道：“我来帮你写吧，看你这么折腾。”是乐正绫。“谢谢了。”他让开身位，见乐正绫用左手刷刷刷写下了几行整齐的通知。

“你是左撇子吗？”“对呀。”乐正绫轻巧地把粉笔抛回盒子里，拍了拍手，转身向门外走去，“再见，我还得去主席台一趟。”转眼她就不见了踪影。

粟弘煋回到座位，收拾书包也准备出教室了。“你不下去吗？”粟弘煋见同桌还呆在原来的座位上吃东西，便问道。“累死我了，我要休息。”洛天依的嘴里还在嚼东西，所以她说的话都糊成了一团。她还穿着那身表演服，只不过把水晶链子摘了，妆也卸了。粟弘煋觉的收东西有些无聊，于是想找个话题。他就问洛天依对今天早上表演的看法。

“表演……”洛天依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了下去，鼓鼓囊囊的脸颊松弛了下来，“出了那样的事故我也很无语，虽然我们还是演完了。”她顿了顿，然后又说：“其实……一开始伴奏错了的时候我就想上去说了，但是还是犹豫了半天……也许早一点就能解决了。”“一开始大家都觉得马上就会修正，谁知道他能整出那么大的活。”粟弘煋把水杯塞进要提下去的袋子中，然后纠结要不要把纸笔带走。

“是啊，烦死了。”洛天依抱怨道。“不过你是怎么想出和观众互动那段，排练的时候都没有？”粟弘煋好奇地问。“就是……一点个人经验啦……我去年还在淞沪的时候参加学校的一个节目，结果音响出问题了，然后节目组的老师就直接组织我们和观众玩现场游戏。”“这样啊。”粟弘煋还是决定把纸笔带下去，也许广播站交稿要用。“你要下去了吗？那桌子能不能不能借我放一下东西。”洛天依见粟弘煋起身，连忙询问。“行啊，你随便堆吧，反正我桌子是空的。”粟弘煋一直很不能理解班里那些喜欢把一摞书摆在桌子上的人，那样让他感觉手的活动空间严重受阻。

“谢、谢谢了。”洛天依把桌上的东西都挪到了同桌的桌面上，自己把白布包摆上桌子，披上校服外套便趴在桌上睡了。

看来她是真累了。粟弘煋默默把后门带上，跑下了楼。

操场外那条芒果树街道，各个社团又像复课第一周周末的“百团大战”一样，把摊位摆了起来。有八个社团联合搞了一个集章的活动，花两块钱参加，到八个点位去玩一些小游戏，集满八个社团的章就能换奖品。粟弘煋去年玩过，他觉得最难的就是古风社那个投壶，他投了几轮才投进一支。他逛了一圈，见各个社团拿出的项目还是和去年大差不差。便没什么兴趣参加这个活动了。

体育比赛反正就是那些项目，也基本是体育生的天下，粟弘煋忽然觉得这个运动会就只有开幕式的节目表演有点意思了。

粟弘煋几乎是游荡了一上午，然后直接去集合，准备散场了。队伍中周边的同学都叽叽喳喳的讲述着哪个开幕式节目有意思，比赛里哪个体育生又放水耍帅进决赛，或者是哪个社团在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解散的声音一发出，粟弘煋立刻向食堂跑去，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犹豫多排十分钟的队。

食堂多了美食社的人在售卖现做的食品。其中有一个粟弘煋的初中同学，是个女生，在十三班，一个戴眼镜的“小广播站”（什么八卦都知道一点），同时也是广播站的一员。她在年段里的人缘好的很，几乎每个班都有不少认识她的人。不过有些认识她的人对她颇有微词，比如高一和她是同学的郑尚裕，说这姑娘太社牛了，甚至还讲过她寒假喝完酒在班群撒酒疯的事情。

美食社的话我都能猜到会有谁在。粟弘煋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端着餐具向外走去，边走边想。果然，他路过美食社摊位的时候看到了洛天依，“小广播站”正拉着她进行推销业务。

粟弘煋收拾完餐具就回宿舍了，他不是寄宿生，而是寄午生，即中午在学校住。本来寄午生的中午是自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期开始学校突然规定中午宿舍关门前必须回宿舍。于是寄午生在白天反倒是“最低一级”。

粟弘煋在的宿舍只有他一个寄午生，其他五个都是“正儿八经”的白卡（寄宿生校徽是白色，寄午生是绿色，走读的是蓝色），分别是李杰，黄刚，沈凌霄，陈道雄和三十七号叶辉。他们这栋楼对面就是女生宿舍，女生宿舍在三楼有一个大平台给人吹头发用，于是黄刚李杰叶辉三个人每天都会在门口往那个地方看，有时候还会拉上隔壁的高渝、许川川和蔡伟越。

反正每天都是这样。粟弘煋躺在床上，沈凌霄和陈道雄还在谈论他们玩的一款叫《深渊》的游戏，那个游戏粟弘煋听高一的舍友提起过。他把被子拖过一角盖住自己的眼睛，门外边的“观光团”还在高谈阔论，时不时还传来蔡伟越的歌声。关门的铃声响起，粟弘煋也慢慢地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粟弘煋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晃荡，就像是一只逮不着猎物的豹子。他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运动会赶快结束，他要回家查洛天依那首歌，借此顺藤摸瓜，探出来世界的记录到底被改编成了什么样。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闭幕式，在一通套话之后，体育组组长，现在被十班的同学们背地里问候并称为“甲级战犯”的那位，开始宣布班级排名——不过高二的同学们心里早就有数。“……高二组第一名，高二十三班，306分！”高二十三班的队伍爆发出如雷贯耳的欢呼声。“六个体育生，达一个国二加五分，破一次记录加六十分，给我们班我们也行。”郑尚裕嘴里抱怨着，他给班级砍了几十分。十班最后拿了第九名，刚好没有奖状，在宣布名次的时候全班同学一片：“哎呀——”

班主任连忙对她的学生们说道：“没事，重在参与。我们开幕式的表演很精彩了。”提到开幕式大家都互相对视苦笑了一下，听说歆化日报昨天刊登歆化一中一百五十届运动会的时候用了他们跳舞的照片当头图。

十班倒也拿了一张奖状，就是“创意节目奖”。“她不给这个就真的不对了，就说有没有创意吧。”郑尚裕和粟弘煋说道。“你还不上去领奖。”粟弘煋提醒他。“我不去，瑛筱!”班长四处寻找李瑛筱，看到了便喊她，“你和天依上去拿，我就不上去了。”

颁奖结束又是一番套话，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整个天空被青灰色的薄云铺满，云缝之间漏下了淡粉色的光。“解散！”“呜——”台上的人终于传下了解散的指令，各个班级都兴高采烈地散场了。粟弘煋跟在人潮的末尾，向小门口走去。这场两天半的热闹聚会散场了，尽管粟弘煋并没有在这场活动里找到多少快乐。不过他可算等到了验证那条线索的时候。

回家“通上互联网”，粟弘煋立刻打开了L站，那个被杜何称之为虚拟歌手主站的地方。《Time to shine》，是这个名字是吧。粟弘煋按下搜索键，弹出来的第一个视频带着粉色封面，四十万播放，up主是燕京冬奥的办公室。粟弘煋点进去，视频只有一张图，图片的左边有滚动的歌词。右边这张立绘……粟弘煋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洛天依吗！等等，和洛天依又不一样，画上的女孩发色更黑，头上有飞仙髻，眼睛颜色是红色的。洛天依是绿瞳来着。粟弘煋又听了听歌曲，觉得那只是有些像洛天依，和她在开幕式上唱的还是有差异的。似乎是故意调整过了音色。

但是和当初杜何给他听的歌还是有明显差异的，这里明显给他是真人唱的感觉，声音少了之前因为技术问题导致的破碎感。不过相对于真人，这样的音色和唱法显得十分独特，还是又一种似人非人的效果。

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样子。粟弘煋想起那位已经离开的朋友，不觉有些遗憾。

粟弘煋打开了视频的简介，那里有制作人员名单。制作人员姓名……这里歌手@的是一个叫雅音宫羽的账号。点进去，这个账号的头像就和刚刚那张立绘一样，红瞳，灰黑色头发，飞仙髻。账号粉丝显示两百万但是主页视频普遍低于一百万播放，只偶尔有那么几个与粉丝数匹配的播放量。如果她给别人唱歌，那应该搜索和她合作过的up主。粟弘煋浏览了一下她的主页视频，发现合作视频不多，可能是大部分情况没有标联合投稿。

就这个了，《夜间出租车》，up主是，怎么念啊这个名字，哎了妈？一列木？粟弘煋点击去这个合作视频，然后又点开了那个up主的主页，东西挺多……按播放量排序吧。这一排粟弘煋就震惊了，播放量前三的歌他都听过，也听别人谈起过，但是他都不知道原来那是“雅音宫羽”，或者说实际上是洛天依唱的。

当时就应该多问问杜何，粟弘煋忽然对自己当时对朋友的介绍表示冷淡有些后悔。他把那三首歌都听了一遍，感觉歌曲似乎有了一些本来没有的味道，也许这是因为这些歌本来就是给虚拟歌手设计的，所以让他们来唱才对味。粟弘煋继续搜索，果然，就如洛天依所说，有很多歌其实是有热度的，只不过没人知道原唱。

不过粟弘煋也发现了端倪，所有的歌的发布时间都没有晚于他初一那一年。杜何似乎说过他是那一年才了解到的洛天依，还表示过自己是偏晚知道的。也就是说本来的洛天依，那个虚拟歌手肯定早于那一年就诞生了，大部分的歌曲也应该在那一年之前就存在才对。接下来的探索也奠定了他的猜想，有一首歌虽然是那一年发布，但是视频的制作风格确实十年之前的样子。粟弘煋找了一些L站建站早期的“古董”视频，横向对比了图片，字幕，转场，特效的风格，确认这首歌的视频和发布年代的不符。

而且……他输入了雅音宫羽，锁定原创音乐这个选项，以排除一些其他区的视频，把弹出来的视频按照时间排序。然后他直接几页几页地向前面的年份翻，发现就在他初一的那一年，歌曲就如爆发一样弹出，是后面每一年的几倍多。之后的年份每年占的视频页数都差不多，虽然在前两年有所减少，但是只有那一年比其他时间都多，这应该是往前的作品全部重叠到了那年。

粟弘煋又查了账号“雅音宫羽”的注册时间，是那一年六月，同时在那年六月六日发布了第一首歌：《心印》。难道说洛天依在互联网上的记录就直接折合到了杜何认识她的那一年？毕竟他离开了洛天依就出现了，和他有关系倒也不奇怪了。粟弘煋不查了，再查下去，也得不到在一切变动前的信息。就该多问问他，怎么那个时候好奇心就变弱了呢？

就当那是个真人吧。一个在L站上的音乐up主，两百万对于天朝十四亿人，哪怕是三亿学生来说也是个小数目。粟弘煋随便翻了一页视频，拣了一个歌名他比较感兴趣的视频，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希望能借此多了解他们，粟弘煋想着，他指的是已故的杜何，和“新生”的洛天依。

（第二章，完）